科学与竞技体育的游戏关联
——北京冬奥会折射出的古希腊文化思想光辉
中国科普作家协会 刘夕庆 2022-11-14 08:46
人类文明有两个以游戏形式为基础发展起来的重要领域——科学与竞技体育。时至今日, 产生了现代科学和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相伴而生的是科学精神与奥林匹克精神。从某种意义上讲,科学精神是一种特别属于希腊文明的思维方式;同时可以肯定地讲,奥林匹克精神也是一种特别属于希腊文明的运动方式。追根寻源,它们最早均起源于古希腊——一个来自于爱琴海域国度的文化思想。
如上所述,现代科学活动与奥林匹克运动最早都是由希腊文化演绎出的、具有严格规则制约而又不断有所更新的游戏活动。它们一个是引导人类增强大脑理解世界、最终达到具有掌控它们的极限能力,属于智能范畴;另一个则倡导人们挑战自己的身体极限、以逐步扩展其适应和驾驭自然的能力,属于体能范畴。两者根本上都需要“游戏心理”的支配才能获得健康、有益的发展。
今天,作为一个东方大国的中国不但广泛参与了国际间科技与体育的竞技,还相继多次举办了不同类别和层级的奥运会,并将奥运精神发扬光大。下面,我们就以刚刚结束不久的北京冬奥会所引发的、由古希腊文化思想演绎出的体育“分项”竞技(科学上为“分科”)典型实例为切入点,简论一下“科学与竞技体育的游戏关联”。
一.希腊人的游戏文化基因
“一个古代的希腊人不但是希腊人,并且是个古人……他在我们之前。我们跟在他的后面。他的文明没有建筑在我们的文明之上,而我们的文明建筑在他的和别的几种文明之上。”
——历史文化学派奠基人、19世纪法国著名学者伊波利特·丹纳《艺术哲学》
在世界文明史上,全球众多国家与民族的生物特殊性和文化多样性——各有所长,人种延续下来都有其生存的道理;各有侧重,文化传承下来都有他们优异或独到的方面。但全面而论,总有一种属于更基础的、普遍都能接受的文明形式,它适用于全世界各种民族或各个国家。譬如说由游戏所产生的普适文化,其基本元素植根于所有人类,并传统化或系统性地形成了两种主流形式——现代科学活动与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它们既有游玩性又有规则性, 既有愉悦性又有严肃性,既有智力性又有体力性,既有竞技感又有成就感,等等。这是每个民族、地区或国度都可接受的最基本的文化形式;也就是说,它可成为全人类共同参与的基础文化平台,而古希腊人应该就是首开先河地创建它们的那群人。
1.希腊人的游戏人生观
“大约三千年以前,爱琴海的许多岛屿和海岸上出现了一个很优秀很聪明的种族,拘着一种簇新的人生观。”
——伊波利特·丹纳《艺术哲学》
古希腊人的人生观很独特,但也很根本,那就是做什么事都以游戏为前提,并且要分出个高下。比如,他们对待由自己文化产生的逻辑数学游戏有着独到的理解,有些学者甚至将 它视作古希腊人的“德育课”。他们认为,最好的教育并不在于让学生掌握某项技能且仅仅为了生存,而是引导他们领略到自由的可贵和真理的魅力——几何推理就具有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数学教育并不灌输任何似是而非的教条,而是向学生展示自明的、永恒的思维游戏规则;激励学生相信自身理性的力量、从而前去追求不朽的真理。只有这样——把注意力从功利世界移开,转向生存基础上的理念世界,才可能像今天中国一代伟人毛泽东所讲的那样,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几乎横跨古希腊奇迹之科学思考始末的两位很优秀很聪明的代表人物:
泰勒斯(公元前 624 年—前 546 年)和阿基米德(公元前 287-前 212)(刘夕庆 绘)
古希腊的理性教育传统不但被延续了下来,而且像好玩的规则化游戏那样,得到了在全世界的传播。在中世纪,数学 4 科(算术/数论、几何、天文、音乐/和声)与文法、修辞、逻辑并称“自由七艺”,成为了基础文化教育的必修课——这就是日本翻译家西周翻译的“科学”(顾名思义就是“分科之学”之意)的雏形。自此开始,科学俨然已成为西方世界的“人文”,所谓人文指的无非是修养和教化。人文一是关系到人的理想,也可以说就是现代人所讲的人生观,二是培育这种理想人性的教育方式。古希腊人理想中的人性是自由,教化方式即为科学;而运动方式则是以奥林匹克运动为突出代表的“分项性”竞技体育。
正是由于近 3000 年前诞生的这一优秀而聪明种族及其所拥有的高尚与纯粹的、规则化游戏似的人生观,现代科学活动和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诞生才具有了最原初的精神原点。
2.游戏的自然属性和文化属性
“希腊人以人生为游戏,以人生一切严肃的事为游戏,以宗教与神明为游戏,以政治与国家为游戏,以哲学与真理为游戏。”
——伊波利特·丹纳
游戏及其规则所具有的的属性告诉我们,广义的规则化游戏并不只有人类才可拥有,动物、植物,甚至自然界的无机物都可能具有——现在我们又可称之为物质世界的“运动”及其“规律”。而古希腊人聪明地运用了这点,并将其转化为了他们自身的文化属性。比如,当时柏拉图在古希腊阿卡德米建立了学园,亚里士多德又在吕克昂建立了他的学派,其他许多学派也建立了各自的讲学点。而学园算得上是今天高等学府或科学院的雏形。柏拉图学园游戏式的讲学传统一直延续了 900 年,对西方乃至世界的文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但是,这等学府并非凭空搭建而成,它们大多是建立在人群聚集的大型体育场馆基础上的——这些竞赛场所或健身学校在古希腊司空见惯,几乎每一个希腊公民都习惯以身体训练为日常活动。体育馆与广场、神庙、剧院一道,成为古希腊人日常交流的公共自由空间。在这些地方他们谈天说地,并经常自发地展开一些演讲或论辩,从而滋生出了民主氛围和自由气质。就像我们街头巷尾老少爷们下棋打牌、广场空地大妈大婶跳广场舞一样——自由平等、爱好参加、各抒己见、尽情发挥。
左:柏拉图和学生在学园进行思想交流(版画)
右:柏拉图肖像(刘夕庆 绘)——他的代表著作《理想国》和 5 个正多面几何体是其学术成就的两种标志
体育场馆本身就有着现成的、不请自来的人群和教培习惯,学者们首选在休息室向年轻人鼓吹自己的学说,而人们也乐于在锻炼的间歇参与这些智力游戏活动。后来各路智者学派,也都选择在体育馆进行讲学——学园的游戏式教学轻松自由而思想开放。
现在,我们的学校里,体育课似乎成了文化课以外的附带调节课程。而在古希腊,情况恰恰相反,科学最初只是体育训练中额外的消遣。其实,现在的学校(school)一词在古希腊就是闲暇、空余时间的意思。直到柏拉图之后,随着学园模式的日渐推广,科学才逐渐有了赶超体育的地位。今天,现代科学与现代奥林匹克赋予了这两者似乎平行发展的空间,因为它们最早都是由游戏文化而形成的、促进人类文明发展的、而人们又喜闻乐见的脑力与体力竞技运动形式。
左:一幅反映亚里士多德“逍遥学派”的油画,记载的是当时学者们正在研讨学问时的情景;
右:一幅反映亚里士多德广博思考的肖像(刘夕庆 绘)——他研究多种学科,并且成为很多学术领域的源头或鼻祖
古希腊的从体校到学校之转变预示着一种新式文化的发端。教育之目的从身体的健美逐渐变成了让人格健全,而两者却又相辅相成。现在,好的学校教育仍然倡导德智体美劳均衡发展,世界范围内现代科学与现代奥林匹克始终交相辉映。流传至今的大学辩论也有古希腊文化的影子——希腊人的演讲和辩论也是竞赛的一种形式,而倚靠权威并不能展现人们自己的卓越才能,只有自己摆出有理有据的论证才能让对手心悦诚服,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希腊人如此重视理性和逻辑的原因之一吧。
与上述平行的事实是,很少有哪个民族像古希腊人那样看重裸体健身和比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看到的古希腊留下来的艺术品大多的是赤身裸体的形象——不理解他们的文化就很难理解他们的性格。希腊人是一个根本上热爱游戏、热衷竞技的民族。赛马、赛船、赛跑、摔角比赛、演讲比赛、辩论赛等等,如同他们热衷于几何推演、哲学思辨一样,每项活动都试图争出一个结果来。于是,希腊人的生活世界充满了丰富多彩、各色各样的智力或体力竞技比赛。
左:古希腊生活器皿上所显现的径赛图案;右:艺术浮雕上所呈现的古希腊摔跤竞技比赛
当然,古希腊竞技体育当中,最重要和最普及的就是以奥林匹克运动会为代表的集成化分项竞赛了;奥运会甚至成了希腊人纪年之参照物,对文化多样性的各城邦组成的希腊文化 来讲,只有游戏性体育竞赛才能把各自民族的热情凝聚在一起——这与现代奥运会能聚合全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的道理一样;在奥运会期间各城邦会自发停战(这也是现代奥运会期间全世界宣布休战传统的由来)——而在古希腊,那是因为人们不愿错过这一最高的竞技聚会。为的就是各显其能,追逐荣耀。
古希腊科学和民主都诞生于更基础的体育游戏土壤之中。虽然崇尚理性的科学逐渐远离了活泼好斗的风格,但竞技的精神从没有完全消失。现代的科学家们也会热衷于与同行竞赛, 也会为了优先权的荣耀而你争我夺(例如,牛顿曾为发明微积分的优先权与莱布尼兹竞争过; 沃森、克里克与鲍林、威尔金斯和富兰克林等为了 DNA 结构的发现而竞赛过;二战中,美国科学家与德国科学家展开过原子弹的研发竞赛,等等)。与希腊体校的传统一脉相承的还有: 学园的传统并非为了培养实用的谋生技能,而只是为了追求卓越或者玩弄智力游戏——正是这块土壤环境,先后孕育出了众多的导致西方乃至人类文明变革的杰出人物。
左:古希腊雕塑家米隆《掷铁饼者》——中国美术馆馆长、法兰西学院外籍院士吴为山称其反映了一种理想的美
右:《苏格拉底思考坐像》(刘夕庆 绘)——他的学生中出现了柏拉图,而柏拉图的学生中又出现了亚里士多德
3.文化基因中的游戏成分
“在我们用游戏的观念对其进行描述的圈子的正中间站着希腊的‘智者’……‘智者’ 与更古老的‘文化教长’有两个重要功能是相同的:显示自己惊人的学识、高超的技艺;在竞赛中击败对手。”
——荷兰文化史学家 约翰·赫伊津哈《游戏的人》第九章“哲学的游戏形式”
“文化基因”指的是相对于生物基因而言的非生物性基因概念,主要是指先天遗传并长 期积累或后天潜移默化习得的、主动或被动、自觉与不自觉被融入人体内的最小信息单元和最小信息链路——主要表现为习惯、信念与价值观等。
希腊人的文化基因成形于有记录地近 3000 年前——那时,古希腊的地理范围,除了现在的希腊半岛外,还包括整个爱琴海区域和北面的马其顿,以及色雷斯、意大利半岛和小亚细亚等地域。公元前 5、6 世纪,特别是希波战争以后,首都雅典取得希腊城邦的领导地位,经济生活高度繁荣,生产力显著提高——在这片富饶怡人的土壤上滋生出了光辉灿烂的古希腊文化,也龙凤胎似地孕育出了现代科学诞生的先决条件之一(几何学中体现的形式逻辑体 系)和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前身(古希腊奥林匹克运动)。
称所有人类活动为“游戏”是古代希腊的智慧并有案可查,这里不需熬述。最终,他们玩出了促进人类两大能力(由智力和体力体现)的文化游戏体系——突出表现为科学教育与竞技体育两大领域。作为传承和发扬,在现代人类社会,它们是以现代科学和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为特征而呈现的——而这两大有着古希腊文化基因的游戏还在不断地被演绎和完善着。
左:拉斐尔《雅典学派》(尽显古希腊著名学者的宏大壁画)中,欧几里得正在给学生们作几何游戏讲解;
右:古希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运动员赛跑至终点的油画描绘。左右场景仿佛都是古希腊人关注的游戏场景——注重逻辑证明也关注竞赛者优胜荣耀
既然是现代体现智力与体力的两大竞技游戏,由它们又都各自诞生出了相应的奖励或激励机制。例如,根据诺贝尔遗嘱设立的现代自然科学各主要学科的世界性奖项、以及顾拜旦倡导的现代奥林匹克各运动项目的奖励。恰巧的是,这两项全球化竞技奖励都始于 19 世纪末——追根寻源,它们最早却都发端于古代希腊。
大家现在都知道,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不论是夏季的、冬季的,还是青年的,都有在希腊奥林匹亚采集火种的仪式——以示人们:世界奥林匹克运动会发端于古代希腊;但在我国,时常也要提醒大家的是,科学中最早的形式逻辑体系也起源于古希腊。2004年,正当现代奥林匹克诞生 100 多年之后,奥运会又回到了希腊——在其开幕式上,再次呈现了希腊式的文化包容或兼顾科学与竞技体育两方面图景的场面——希腊人在竞技体育盛典中直接展现了科学的、构成生命有机能力的 DNA 双螺旋结构(其中包含了生命遗传的基因),而这一设计直接来自希腊人文化基因中不灭的游戏成分。
左:1896 年,第一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希腊雅典古奥林匹克运动场进行的竞技场面描绘;
右:2004 年的雅典奥运会开幕式上,生命的图腾——DNA 结构在表演广场腾空而起,再次证明了希腊人贯穿至今的科学与竞技体育交融的游戏文化基因之永存性
二. 以游戏为前提的原创活动
“人类社会的伟大原创活动自始都渗透着游戏。”
——赫伊津哈《游戏的人》第一章“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游戏的本质和意义”
提到游戏,人们肯定都会回忆起孩提时的情景——它与时代相关联而又透露着永恒。如今的游戏以电子游戏为代表,而运动性游戏则是此前很早就有的事。不过大家有没有想过, 游戏竟然比人类文化出现的还要早?它可追溯到人类的最早期,甚至发生在进化没有达到人类高度的动物界身上……只要你看过“动物世界”中一些动物看似嬉戏和轮流捕捉猎物的场面,那实际上就是它们在玩着属于自己的、有规则支配的游戏(如小狗相互打闹时不允许咬对方的耳朵或不能咬得太重)。而就在一些看似上不了台面、却又暗含规则的游戏中,演绎出了人类最具原创性的科学与竞技体育等领域的严肃活动。
1.从游戏中诞生原创之举的地域性
“西方科学的发展是以两个伟大的成就为基础,那就是:希腊哲学家发明的形式逻辑体系(在欧几里得几何学中),以及通过系统的实验发现有可能找出因果关系(在文艺复兴时期)。在我看来,中国的先哲没有走上这两步,那是用不着惊奇的。令人惊奇的倒是这些发明(在中国)全都做出来了。”
——爱因斯坦《西方科学的基础和中国古代的发明——1953年给 J.E.斯威策的信》
上述爱因斯坦提及的“西方科学”实际上就是指我们现在所讲的、占据世界科学主流的“现代科学”——其实它最早就是从古希腊游戏文化传统中生成的伟大原创活动体系;当然,现代奥林匹克竞技游戏文化的发源地在古希腊就更是不言而喻了。
在人类的文明中,游戏不但先于文化,而且有些将其贯穿于本民族的全部文化之中——古希腊就是这一特点的杰出代表。不过,如果将单纯的公平、紧张、兴奋和具有满足感之游 戏玩出全世界均可享用的理性科学或激情竞技运动,那该是在智慧人群中才能做到的事了(例如,将扑克牌游戏玩出现代化学中的元素周期律或把滑雪游戏玩成现代冬奥会的竞技系列项目)——当然,这可能不会发生在任意一个地域的国度或民族,它似乎是一定特有“文化基因”之使然。
左:俄国门捷列夫由扑克玩出的“化学元素周期律”(刘夕庆 绘);
右:北京冬奥会“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比赛
英国著名地理学及思想史学家大卫·利文斯通在其《科学知识的地理》“1.科学具有地理性吗?”中写下过这样一段话:
“从取得的成效来看,科学似乎总是古代的中国人、中世纪的穆斯林、现代早期的英国人、文艺复兴时期的法国人、杰弗逊派的美国人,或启蒙运动中的苏格兰人,诸如此类所干的事。尽管我们大部分的探讨围绕着西方文化所理解的科学展开,但不能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确保科学正确性的唯一道路。我们必须使用较少受到操纵的科学概念来进行我们的工作。现在被用作‘科学’的这个概念,其产生具有时间和地点的偶然性,它也一直处于不断的再探讨之中……科学是人类的事业,它受时间和空间的制约。”
历史地看,世界各地域国家可能或多或少地对人类科学与体育事业都做出过贡献,尤其是地处欧亚大陆上的东西方各种民族。不过在这里,我们只想着重讨论沿着古希腊文明路径演绎的、占据当今世界主流地位的现代科学与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及其它们的游戏关联,皆因为主要是希腊人的游戏文化精神原创了这两者。
2.游戏基础上伟大原创活动的严肃性
“游戏就是它本身。游戏概念比严肃性更高一层。因为严肃性力图排除游戏,而游戏却 能很好地包容了严肃性。”
——赫伊津哈《游戏的人》第三章“推动文明进程的游戏和竞赛”
刚刚结束不久的北京冬奥会,让中国和世界人民目睹了奥运会竞赛项目上的原创性(例如:“冬季两项”源自于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古代滑雪狩猎游戏活动;“坡面障碍技巧”来自冲浪运动的类比性游戏等。)类似于奥运会项目的原创性,科学也有着学科的原创性(例如:“概率论”源自于人们掷骰子等游戏等。)而竞赛的严肃性或仪式感,例如来自诺贝尔奖的颁奖仪式以及奥林匹亚神圣的采集火种、开闭幕式等——它们最早实际上都是建立在游戏活动的开始及其奖励程序基础之上的。
左:全球科学界的盛事——每年一度的诺贝尔自然科学奖颁奖仪式;
右:不论夏奥会、冬奥会,还是青奥会,都有开幕前在希腊奥林匹亚采集火种的仪式——就像即将开动的跑车点燃引擎
荷兰文化史学家约翰·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第十二章“当代文明的游戏成分”中这样写道:“……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暂时的结论,现代科学忠于精确可靠的严格要求,但仍不免陷入我们定义的游戏中。而在古代直至文艺复兴,这种情况更为明显,当时的科学思想和方法呈现出不容误解的游戏特征。”因为,严格而又严肃的科学原创活动其实当初就是从游戏活动的自由精神中发展而来。
游戏的严肃性还在于公平。诺贝尔奖的创始者诺贝尔于 1897 年初在瑞典公布,取消财产分赠亲友的部分,将自己的全部财产用于设立奖励基金,并在其遗嘱中写道:“我的明确愿望是,在颁发这些奖金的时候,对于授奖候选人的国籍丝毫不予考虑,不管他是不是斯堪的纳维亚人,只要他值得,就应该授予奖金。”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创始人顾拜旦在 1912 年发表的《体育颂》中最后写道:“啊,体育,你就是和平!你在各民族间建立愉快的联系。你在有节制、有组织、有技艺的体力较量中产生,使全世界的青年学会相互尊重和学习,使不同民族特质成为高尚而公平竞赛的动力!”
同样,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中还写道:“当然,运动性比赛的基本形式在各时代都是一致的。在某些形式中,对力量和速度的考验是整个竞赛的本质,如跑步和滑雪比赛、马车和赛马竞赛、举重、游泳、潜水、射术等等。尽管随时推移,人们仍纵情于这些活动,它们还是稍微沾染了有组织比赛的特点。如果人们有鼓舞他们的竞技原则铭记于心,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以游戏的含义称呼这些比赛,这其实是非常严肃的。”
所以我们讲,具有快乐感、兴奋感、刺激性、竞争性、满足感和成就感的游戏本身就会 产生原创性成果。例如,最突出的莫过于将一个原创的科学定律、方程式或一个原创的体育 动作、记录冠以发现、发明者之名等;而对于原创性活动所产生的严肃性成果及进行具有仪 式感的颁奖将会呈现出另一番景象——它们俨然已成为现代竞技游戏的一部分了。
3.原创游戏活动由点及面的辐射性演绎
“关于科学知识最终在那里和在什么时候产生,总是充满了故事。科学所享有的普遍性 的外表、以及它在世界上高效传播的能力,并不能消解它的地方特征。”
——大卫·利文斯通《科学知识的地理》1.“科学具有地理性吗?”
虽然说科学知识的产生有其地域性,但我们现在学校普遍实行的科学教育还是以古希腊发明的分科教育所产生的体系内容为主——它甚至从其发源地由点及面地辐射至全世界。前面提到过,在古代西方,除了基本的文法、修辞以外,灵魂修炼的基础科目就是“数学”,到了最高阶段才能接触到哲学。
有一则古希腊关于几何学“有用”和“没用”的故事值得一提:随着欧几里得几何学的创始人欧几里得的名声越来越大,来拜他为师、学习几何的人也越来越多,以至于在当时成为一种时髦,以致于有的人看到别人学也跟着来凑热闹。斯托贝乌斯(约公元 500 年)记述了一则趣闻,一位学生曾这样问欧几里得:“老师,学习几何会使我得到什么好处?”欧几里得思索了一下,对仆人说道:给他三个钱币,因为他想在学习中获取实利——其实在欧几里得及其当时大多数希腊人看来,几何是一种探求真知的形式逻辑推演游戏,不存在任何利益的问题。如果有利可图,那必将无理可求。
古希腊人对数学重视的理由完全不同于现代人的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在很多现代人看来,数学已经是一项最基本的工具了,无论搞什么具体的研究或发明都需要运用数学工具。但在古希腊,希腊学者看重的恰恰是数学的非实用性。不论上述故事是否真实,也只有古希腊人那里才会出现这样的传说。实际上,希腊人把无用的知识与实用的技能区分得很开,甚至从长远来看,还以无用为上、而以有用为下——这一传统在现代全世界的数学等基础理论的教育和研究中仍然有所保留——实际上,真正爱好基础原创科学和有志于科学探索的人都会如此,否则就不可能取得较大的成果。
左:欧几里得科学肖像(刘夕庆 绘)——他的几何学就像其所构建的形式逻辑体系一样自然地推演至全世界
右:在北京冬奥会上,中国运动员苏翊鸣将竞技体育游戏玩出了莫大的成就感
这是除了游戏过程“好玩”外,竞技体育所追求的甚至比金牌还要更高的目标——它会激励更多青少年的向往和参与
在古希腊文化游戏造成的原创系列中诞生了科学活动,竞技体育运动,也由点及面地在 全球进行着辐射性展开,且范围越来越广,至今已召唤了全世界的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单就奥运会系列就发展到:夏季奥运会、冬季奥运会、夏季残奥会、冬季残奥会、夏季青奥会和冬季青奥会。原因其实很简单:原创需求并不断有所创新的规则化游戏,以及它所具有的普遍性和全世界高效传播的能力。但我们到现在也不能消解其鲜明的游戏特征,它属于古希腊所特有文化思想、并以游戏为前提的原创活动。
三. 科学与竞技体育的游戏关联
“……我们必须归结起来,文明在最初的阶段是一场游戏。但是它并不像婴儿脱离母胎一样从游戏中分离,它作为游戏在游戏中升起,并永远不离开游戏的母胎。”
——赫伊津哈《游戏的人》第十一章“游戏状况下的西方文明”
作为地球人类,突破性、创造性智能与试图更快、更高、更强的体能需要同时拥有——这是区别于其它动物的根本标志;同时也展现了自古希腊文明诞生的游戏文化以来所绽放的、科学与竞技体育游戏两大奇葩有机关联而又平行发展之“音叉模式”——其操手部分即为游戏——它应该是人类文化赖以起源和演绎发展的绝对基础。而其它动物则不可能将两者兼备并做到质变性平行发展。
科学与竞技体育的游戏关联之音叉图(刘夕庆 制作)
1.没有假设和验证就没有科学、竞技运动
“科学的基本就是‘假设’。”
——日本科学作家竹内薰《99.9% 都是假设》
作为科学与竞技体育原始基础的游戏有着两个显著的特点——假设性(如科学即需要研究课题设置,而竞技体育则需要运动项目设定)和验证性(如科学即需要因果关系验证,而竞技体育则需要项目经验可行——现在,进入奥运会的项目必须符合严格的立项标准)。
前面提到过爱因斯坦讲过的话——西方现代科学发展到现在是以两个伟大的成就为基础的:一是希腊哲学家在欧几里得几何学中发明的形式逻辑体系(以假设为前提),二是在发源地为意大利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兴起的通过系统的实验发现有可能找出因果关系(以验证判定真理性)——就是从科学视角谈的假设性和验证性;竞技性体育项目成立的道理是同样的。而现在的希腊和意大利同属古希腊地域。古希腊与古罗马不但在地域上相近,就是在对理性活动、感性运动以及美学标准方面都有着一致性的思想体系——关键是他们将智力、体力活动的游戏性与追求竞赛极限所造成的成就感完美地统一了起来。
左上:身处北半球人们看惯了的世界地图;
左下:地处南半球澳大利亚可买到的世界地图——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哥白尼 创建“日心说”所用的转换视角的假设就是科学;
右: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所做的重力加速度实验
前面说过,古希腊学府大多是在大型体育场馆的基础上建立的,运动项目之多也不言而喻。但进入竞技比赛的项目是立项后经验切实可行才能被正式列入奥运会的比赛项目;科学上的假设与验证的道理也是一样。可见科学与竞技体育的共同土壤就是古希腊人的游戏文化,而没有假设和验证就没有上述科学与竞技运动。无论从形式联系上、场地设施公用上,还是感性理性统一上,希腊人都兼顾和恰到好处地创造了“希腊奇迹”。
2.现代科学与奥林匹克运动的分科、分项性
“science 本来没有分科的意思,代表‘分科之学’的是另一个词discipline(学科)。不过,日本人倒是抓住了西方科学的一个时代性特征,那就是,自 19 世纪前叶开始,科学进入了专门化、专业化、职业化时代,数、理、化、天、地、生,开始走上了各自独立发展的道路。”
——当代中国科学哲学家 吴国盛《什么是科学》第一章“现代中国人的‘科学’概念及其由来”
“科学”的英译中这一时代性特征发展到今天,“分科之学”形式上越分越细,学科越来越多,以致于关系到了是否可能要像奥林匹克运动会分项越来越多、过于庞大、需要牺牲或忽略一些“分项运动”的地步、而要保证各学科统一于“科学”的整体名下——最终实现人类科学(知识)根本统一目标的地步?
左上:现代科学分科奖励的发起人及诺贝尔奖章(刘夕庆 绘);
右上:第一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奖牌;
左下:杨振宁诺贝尔物理学奖证书;
右下:2015 年诺贝尔奖颁奖仪式上屠呦呦手捧诺贝尔医学或生理学奖章
虽然日本明治时代启蒙家和翻译家西周的汉字巧妙组合翻译,抓住了西方科学按研究领域或专业分科进行的特征。但人们不要忘记科学的原本之意——遵从逻辑和事实进行研究而得到的、反映客观规律之学问的总体概念。当下,分科之学的格局依然存在,它存在的形式和意义都在于更加深入细化地获取科学知识;而分科奖励也对应地设立——世界范围内,对应于科学各主要分科的物理学、化学、医学或生理学奖、经济学、数学、计算机科学,均有 最高等级奖项——诺贝尔奖、菲尔兹奖和图灵奖等;而细分的学科奖励更是不计其数。
上述分科奖励的情况与奥运会上有分项就有分项之奖的道理一样。而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第三章“推动文明进程的游戏和竞赛”中谈到了游戏的获奖究竟意味着什么:“什么 是胜利?什么是获奖?胜利意味着在游戏的结局中显示出自己的优越……就这一点来说他赢得了比游戏更多的东西。他赢得了尊敬,获得了荣誉,并且这种荣誉和尊敬立即为胜利者所属的人群带来了利益。于是我们抓住了游戏的另一个重要特征;胜利很容易从个人传达给集体。然而下列特征更为重要:……最首要的是胜过他人,成为最出色的并因此荣耀。”这 对科学游戏和体育游戏中取得胜利、并得到当今世界最顶级的科学奖与竞技体育奖的人来讲,真是莫大的荣誉!
因此,对于“科学”(“science”),五四时期基于其音译“赛因思”而出现的“赛先生”称呼之“赛”字恰巧道出了也科学存在竞争机制的真相。直到当今,世界各类科学杂志仍是抢先发表各专项科学成果的竞争“赛场”——其本质与奥运赛场的存在意义是一致的。诺贝尔奖与奥运冠军更是优秀科学家和运动员竞相争夺的至高荣誉。
同时,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第十一章“游戏状况下的西方文明”开头还写道:“不难表明,某种贯穿文化历史的游戏因素是极其活跃的。它产生了社会生活的许多基本形式。作为一种社会动力,游戏式的竞赛精神比文化本身更为古老并且像货真价实的发酵剂一样渗透在整个生活中。”
当然,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竞技体育之分项比赛的“竞赛”实质就不言而喻了。“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不但在 1919 年发表了《竞技运动教育学》,还发表了有关运动项目分类的见解,为体育学术研究做出了贡献。奥运会,其实与科学有一个明显但又没有被人明确提及的相似之处:分项性(分项之赛),它实际上与科学的分科性(分科之学)本质相同。
这是北京冬奥会自由式滑雪项目中的 U 型场地技巧(左)和障碍追逐(右)两个分项比赛的场景,图中的蓝色线条既是有利比赛及公平的“游戏规则”划分及提醒,也反映了竞技体育受限于几何等科学因素之划定
实际上,“科学”与“奥运”两概念均是总体的归纳性称呼之表述——概念之下,有着众多的分科、分项,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分科、分项还有可能更多。例如,科学中,有 物理学科,而物理学又可以分天体物理学、固体物理学、原子物理学、核物理学和量子物理 学等等,进而还可以继续细分;而奥林匹克运动中,像本次北京冬奥会可分 7 大项,15 个分项和 109 个小项。
3.围绕量化核心标准的竞技游戏
“数学是使自然直观化的关键。”
——柏拉图
现代科学史上,数学量化指标是现代数理实验科学的核心特征。而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 更快、更高、更强等目标追求是与现代科学的更客观、更普适、更边界的极致追求本质是一致的——那么,怎样才能界定“更”的要义呢?方法途径只有通过分科与分项且具有核心内容为量化的竞赛标准才有可能实现,即具有数据提供的规范规则竞赛才能得到体现。
左:“万物皆数”——毕达哥拉斯学派提出的科学理念(刘夕庆 绘);
右:中国运动员隋文静、韩聪参加的北京冬奥会双人滑比赛定量比分表
无论现代科学与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它们分科、分项性的规则游戏都有一个占核心地位的标准——技术性量化标准。这是能形成游戏、且有规则支配并可玩起来的先决条件!人们一般认为,看懂竞技体育中的很多运动项目是不学自通的,而科学则不然。但实际上,只要是任何一种有一定技术成分的、规则严格的游戏,不论是脑力与体力的,都需要参与者或观看者智力的投入。以冬奥会花样滑冰和 U 型池场地技巧运动为例,运动员首先要以空中转体周数、腾空高度和抓板难度等定量技术为核心建立得分机制,然后才能加上多样性、艺术性的连接和编排内容分,最终得到总分以决定成绩。
北京冬奥会有中国运动员隋文静、韩聪参加的花样滑冰双人滑比赛场景——
左上角国旗的右、下有技术动作完成分数和显示色块表示的完成情况(绿色:完成;黄色:待查;红色:失败)
同时,奥运会各分项的竞赛量化一定是得到科学上的技术性支持,才能得以进行。比如,可将北京冬奥会 U 型池技巧比赛的基本原理简单地比作物理学中的“单摆”,不过除了要流畅地来回行进中“摆动”几周下来,运动员还要附加一系列具有难度系数的动作。
单摆是由一根细丝线与悬吊绷紧着的一个集中质量的载重物组成(如下图)。如果将载 重球向左或向右拉上一定角度再松开,则摆将沿弧线左右自由地摆动。不断地摆动是由地球重力引起的。摆动时,球所经的弧线会越来越短,最终完全停止下来,这主要是因空气摩擦所致(如果是 U 型池还要附加上雪面摩擦力)。摆动的周期是球在其所经弧线上从某点出发往返一次所需的时间。当摆弧变小时,速率也减少,但周期不变。周期只与重力加速度和丝线长度有关。而伽利略(就是那个被称为“现代科学之父”的意大利人——意大利半岛在古 希腊也属其地理范围)是第一个注意到摆的周期与摆动弧长无关的人。
单摆示意图
自由式滑雪-女子 U 型场地技巧赛 3 个部分图景——可视作物理性单摆(刘夕庆 制作)
在人造的立体几何结构世界中,运动员要利用初始的势能→转换成动能→再转换成势能的往复运动,才能顺畅地进行完比赛
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第三章“推动文明进程的游戏和竞赛”中还说道:“……考虑希腊语中竞赛和游戏两个术语的巨大差别并不是过于鲁莽的。简言之,关于我们是否有权利把竞赛划归于游戏范畴的问题,可以毫不迟疑地作出一个肯定的回答。”我们甚至可以将花样滑冰单人滑中的“阿克塞尔体转‘4A’”动作比作“哥德巴赫猜想”中想要达到的“1+1”,因为它们同属于游戏范畴。可想而知,竞技体育与科学竞技的游戏处于高端的项目难度之大。
顺便一提,中国不乏创造发明,且体现文化的方方面面,所以国家大力倡导“文化自信”。比如杨振宁、屠呦呦等人的成就足以证明了中国人在国际科学竞技平台上的胜利。而国际足联认定足球的发源地在古代中国(古代中国称为“蹴鞠”),但我们没有将这种游戏发展成有规则、可推广的竞技体育比赛项目,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所以,我们不但要参与国际竞技,而且要参与设立国际竞技项目,同时要将量化核心指标融入其中。
比如,中国“武术”如果要想正式加入现代奥运会的“游戏圈”,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要实行个体性动作的“量化计分”或设计成具有对抗性的比赛——这也需要量化计分。而在国际的普及性方面,我们要有清楚的认识——奥运会规定:只有在至少 75 个国家和 4 个大洲的男子中、以及在 40 个国家和 3 个大洲的女子中,得到广泛开展的项目才可列入夏季奥运会。打分的客观性、规则的简明性、技术的标准性和项目的体系性等方面都需要大力加强才行——这些都是竞赛游戏项目能够进入奥运会大平台的具体要求。同样说来,如果一种理论或实验不存在具体的量化指标和普适性也不可能列入科学的范畴——这都是由游戏 文化带来的规则性。
结语:游戏要玩得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种激动、这种专注,这种生气勃勃的力量中,存在的正是本质,游戏的原初品 质……大自然给我们的是游戏,是有激情、有欢笑、有愉悦的游戏。”
——赫伊津哈《游戏的人》第一章“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游戏的本质和意义”
“玩的开心,这是最重要的。”——这是北京冬奥会中国代表团涌现出的“雪上双子星”——苏翊鸣和谷爱凌面对人们表达最多的感受,同时也体现了他们对竞技体育之游戏本质的深刻认识,这种心态注定会他们奥运会上取得极大成功。同样,在科学界也有许多这样的认 识——著名华裔实验物理学家、诺奖得主丁肇中认为,如果一位科学家想以获得诺贝尔奖为 最终目的,那是很危险的。言下之意,没有热爱支配下的游戏心态,急功近利地想要获取一个好结果,那肯定会忽略玩游戏过程的细致入微的“开心”体验(开心:将人的心都打开了——既用心也舒心),自然就不会将相应的具体动作开心地做好。而丁肇中本人只沉静于实验物理的“游戏”爱好之中,所以他最终成功了。
从小玩到大、玩到拿北京冬奥会冠军的苏翊鸣和谷爱凌——他们将竞技体育游戏玩到了开心与极致
而我们的有些运动员,虽然平时成绩很优秀,但在奥运会上,由于没有得到开心游戏的心态支持,过于注重最后结果,反倒成绩不尽人意。实际上,古希腊人独创形式逻辑体系与奥林匹克运动时,就是自然而然地本着游戏精神下进行的——成就反倒举世公认。
可以说,这种在古希腊奥运会沿袭下来并集中体现的——爱玩、好斗、争胜的男孩般的性格才是希腊人的文化精神(当然,时代的进步要求男女公平,女孩也需要具有这种精神。 因此,现代奥运会几乎每项竞赛男女项目都是对等的,只有量的区别——比如北京冬奥会“越野滑雪”:男子为 50 公里,而女子为 30 公里等)。而希腊人要求的所谓“德性”就是“卓越” 的意思,因此智慧、勇敢、公正、节制都属于德性的范畴。古希腊人所追求的“卓越”单纯而简单,就是如古希腊诗人荷马(公元前 10~9 世纪-前 8 世纪)所唱的那样:“总是争先,超过别人”“没有什么荣耀能超过一个活着的人用自己的双手双脚获得胜利。”——这也等同于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精神。
同样,在现代科学领域中,人们也可以唱到:没有什么荣耀能超过一个活着的人用自己的大脑智慧获得胜利。诺贝尔遗嘱设立其奖项颁给在世的有突出贡献者仿佛也验证了“荷马史诗”的名句;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上更不用说的——如果获胜,立马颁奖!当然,后面还 有通过尿检等程序,看看有没有用了兴奋剂——这也是保证竞赛公平性之所在。
可以想象,游戏精神正是现代科学和奥林匹克运动的主要源泉。“李约瑟难题”在笔者看来有一个很简单、很直接的回答——中国由古代以来的科技发展一直就没有建立在游戏文化的基础之上。正如饶毅在吴国盛先生《什么是科学》序言中所提到的那样:“……科学精神一直未能进入我们的文化内核,未来必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科学所要探索的诚实、怀疑、开放、宽容、求真、合作等等,也都是中国社会文化建设所急需的内容,至今也没有解决科学创新所需要的‘冒尖文化’与我国传统‘中庸文化’的冲突。”
总之,要想在科学与竞技体育两大领域拥有伟大的创新成果,就必须要有规则化游戏的 意识和心态——首先,游戏者在游戏中获得内在的快乐并得到荣耀;其次,游戏者尊重公平 的规则,因为如果是依赖额外的“力量”击败了对手,是不能获得胜利的喜悦和强者之荣誉 的,只有在公平的环境下击败了同样强大的对手(不论是科学还是竞技体育),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卓越来。
左:数学大师陈省身为中国青少年题词:“数学好玩”——正是出于这种游戏心态,他在整体微分几何上成就卓越,并获得“沃尔夫数学奖”和“微分几何之父”称号;
右:中国选手谷爱凌在北京冬奥会自由式滑雪女子大跳台决赛的最后一跳中,拿出从来没有在正式比赛中跳过的“1620”高难动作,用开心游戏的心态以予完成并夺冠
笔者以游戏的心态创作本图文到此,不管怎样,应该有个了结。那么,就让一段真切的感受,来完成这个任务吧——每当本人晚上散步后,不论在小区会所游泳池还是健身房,或在浴室冲淋,运动的快感就会带来思维和情绪的奔腾——或唱一曲、哼一段,或与一同运动、洗浴的朋友们畅聊一通……他们中有教师、企业主、电视台工作人员、国企员工、政府机构人员等,话题也多种多样,其中谈得最多的就是体育比赛和科学技术——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正是我们这些袒胸露背、身心愉悦后的朋友普遍原意谈的话题,而且乐此不疲。
由此,在结束此篇文章时也让笔者联想到,是不是古希腊的人们也就是在这种让我们感同身受的、舒适宜人、令人亢奋的环境和情况下能袒露胸怀、畅所欲言、言尽其意呢?而他们正是对强身健体的践行后又激起对几何推理之话题的热议,才让导致了身心两方面都发展出如上所述的游戏文化呢?这是我们特别值得深思与学习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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