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异彩纷呈的科幻盛宴——评“科幻中国”系列

中国科普作家协会 李英 2020-05-15 17:44

近日拜读了科学普及出版社出版的新书——“科幻中国”系列。该系列一共七本，分别是《乔冬冬与手机侠》（谢鑫）、《古币之谜》（赵华）、《天香》（艾天华）、《驯龙少年》（陆杨）、《纳米悟空》（史永明）、《地下来客》（伍剑）、《寻找飞行国》（小高鬼）。这套书的七位作者都不是泛泛之辈，比如《地下来客》的作者伍剑，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在全国各类报刊上发表童话、科幻等作品600多万字，获得多种奖项。《古币之谜》的作者赵华，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宁夏回族自治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其作品曾经获得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图书奖等。《驯龙少年》的作者则是我的一位好友——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陆杨，他虽然年轻，却已经出版过125部作品，计1200多万字，图书总发行量达到500多万册，是一位非常厉害的畅销书作家。总体而言，这是一个高水平的创作团队，保证了这套书的可读性。

“科幻中国”系列的主编是董仁威和超侠。这两位主编我都比较熟悉，董老多年来为了中国科幻事业奔走，组建了“世界华人科幻协会”，组织评选中国科幻“星云奖”，挖掘和培养了不少科幻人才。另一位主编超侠，本身就是著名的少儿科幻作家，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在各类科幻活动上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两位主编能够联手推动这样一套“科幻中国”系列图书问世，相信对于中国少儿科幻的发展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这套书吸引我的地方在于，每个作者风格迥异，各具特色。比如伍剑的《地下来客》，语言非常有个性，使用了很多俗语和歇后语，像“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人推的”，“瞎子点灯——白费蜡”，“狗子进厕所——找屎（死）”，“萝卜丁下酒——干干脆脆”等，读来让我忍俊不禁。艾天华的《天香》，故事情节很巧妙，里面写小学生李萌不爱洗脚、洗袜子，脚丫总是臭烘烘的，人称“臭脚大侠”，同学闻到之后都望风而遁。后来他被巨马星人给劫持了，巨马星人用非常贪婪的眼神盯着他的脚丫，仿佛见到了什么美味，原来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臭味，想要研究李萌脚臭的原因，以便开发新型美食。这个设定很有意思，产生了不少笑料。谢鑫的《乔冬冬与手机侠》也非常幽默，比如有一段描写迷糊病在城市里蔓延，人们老忘事：电视里，播音员正字正腔圆地播送今日要闻，过了几分钟后忽然神情紧张地把刚才说过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还一再强调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公司里开会，领导开始点名：“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点完了一圈，领导已经忘了自己是干吗来的了，又开始重新点名。学校里，老师让刘大胖抄写课文20遍，可是等刘大胖交来作业她已经忘了，又让刘大胖再抄一遍，好在刘大胖自己也忘了自己抄过了。书中类似这样的包袱很多，每每让我捧腹大笑。

史永明的《纳米悟空》给我的感觉则是以科幻构思取胜。《纳米悟空》中的时间设定为2049年，地球人类面临被“智能意识”控制的严峻形势，孔依明等5名少年乘坐超光速飞行器前往埃特星，寻找打败“智能意识”的方法。后来，孔依明的妈妈孕育了一个纳米婴儿——纳米悟空。它能释放数以亿计的小型纳米机器人，这个构思很有想象力。在陆杨的《驯龙少年》里，我感受最深的是主人公的成长——郭小寒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小男生，天生胆小怕事，总是被人欺负。后来他意外获得了一个巨大的蛋，原来它是一种远古喷火龙的蛋。在保护蛋的过程中，郭小寒迅速成长起来，变得越来越勇敢。最后，他还和自己的小伙伴成立了一个动物保护联盟，决心保护更多的珍稀动物。

《寻找飞行国》将古典文学风格与科幻小说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以小说开头第一章为例，“女孩儿的心绪细细密密，梦又不成灯又烬”，最后一句出自欧阳修的《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都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描写的是思念之情，与小说中的小女孩儿思念父亲的心境十分契合。接着，书中详细描述了古代女子的及笄之礼，如果作者对古代的礼仪不甚了解，必定会错漏百出。书中还有大量出自《诗经》《庄子》《山海经》《博物志》等典籍中的典故，充分显示了作者高小鬼深厚的古代文学素养。

若论起深刻性，我觉得赵华的《古币之谜》尤为突出。从叙事结构上来说，这篇小说有点儿像福尔摩斯探案集：开头是一个寒冷的夜晚，一个贫穷的美国少年帮助了路边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乞丐，意外得到了一把神秘的钥匙。从这个线索抽丝剥茧，层层递进，最后挖出了一个有关外星神秘客人的惊天秘密。整个小说有三条线：林氏祖先林濯与外星生物戈雅的故事；被掳为劳工的林清与同伴李文秀以及白人监工麦奎恩之间的故事；故事讲述者——“我”，与李文秀的后代——创办华人博物馆的李夫人，以及林氏的后人——林一石之间的故事。这三个跨越千年的故事，在回忆中闪现，在时光中交错，组成了一个逻辑严密的叙事网络。这个写法非常烧脑，读起来特别过瘾。

从情感角度上来说，《古币之谜》极其饱满。美国修建太平洋铁路时华人劳工的悲惨遭遇令人发指：横贯美国中西部大铁路的每一根枕木下面，都卧着一名华工的尸体。而林清、李文秀与麦奎恩之间的友谊，则催人泪下：林清死后，李文秀一直保存着林清的遗物——那枚古币；李文秀死后，麦奎恩又承担起守护古币的重任；最后，这个重任又落在了小说的主人公——“我”的身上。这些人唯一的心愿就是把这枚古币带回林清的故乡。而林清的家族——从先祖林濯开始，到林清，再到林一石——所秉持的悲慈爱命、仁义怜生的理念世代相传，感人至深。正因为有这样的理念，林濯救了外星生物——戈雅，而戈雅向自己的母星隐瞒了地球的信息，从而为地球人避免了一场巨大的灾祸。也因为这样的理念，林清救了白人监工麦奎恩，还治好了麦奎恩的妻子。而林清家族的后人林一石，同样秉持着一颗治病救人的初心，就像他说的那样：中医不仅仅讲求“持中守一而医百病”，更注重的是心无差别、如解倒悬的博大、仁慈与诚善，它们是中医真正的精华与底蕴。

在一部科幻小说里弘扬中医文化，我觉得是个很新鲜的尝试。更让我感到震撼的是它深刻的思想性。戈雅为林濯留下了能够使人长生的微观级注射泵仪器，但是林濯最后选择了放弃。1000年过去了，后人林一石面对长生的机会，同样选择了放弃，决定将这个仪器用于提升全人类的科技水平。林濯和林一石对于生命、地球和宇宙、外星文明的思考，富有远见，体现了中国人乐天知命、顺应自然的达观精神和悲天悯人、博大无私的中医之道。

《古币之谜》还有一点也让我印象深刻，那就是文采斐然，人物语言切合身份。文中，林濯是一位古雅的君子，他想要救治戈雅，却遭到村民的反对，他是这样劝说村民的：

孔子曰：“四海承风，畅于异类”；老子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孟子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天地有好生之德，行医之人当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再者，天下性命，普同一等，救其性命，皆如至尊。

而林一石曾经前往存放长生仪器的山洞，他是这样向“我”讲述的：

从那幽深奇秀的巫峡之巅望去，两岸峰峦叠秀，烟云氤氲，其间回清倒影，江水潺缓。千百年来，有谁能想到，当李白吟诵“疑是天边十二峰，飞入君家彩屏里”，当元稹感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时候，能使人长生的微观级注射泵一起就已经静静地卧在其间的一处山洞中。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多少面对江水感慨苦短人生的先人已经化为尘土，唯有微观级注射泵仪器默默梳理着漫长的时光，静静等候着有缘人的到来。

可见，林一石也是一位内外兼修的君子，有乃祖遗风。其他人物塑造得也很成功，甚至外星生命戈雅的形象也非常立体。在我看来，《古币之谜》是一部非常值得一读的小说，不仅仅针对儿童，也很适合成人。

总体而言，“科幻中国”系列像一个大拼盘，但绝不是临时拼凑，而是各种口味一应俱全的一场饕餮的科幻盛宴。无论孩子喜欢轻松幽默，还是钟情逻辑推理，抑或偏爱古典文学，都可以在这套书里享受阅读的乐趣。而且，毋庸置疑，这套书能够激发儿童的想象力，让儿童在科学幻想的王国里尽情遨游。或许，科幻的小小火种就此点燃，未来的科幻作家、科学家从此扬帆起航。

——原刊于《文艺报》2020年5月13日